楚江天：从官太太挨打看中国访民的悲惨现状

现实生活永远比戏剧更具想象力，当我们正在为无数访民被关押、被殴打、被骚扰而痛心疾首时，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6月22日，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黄仕明的妻子陈玉莲因为到湖北省委去办事，结果遭到武汉市武昌区公安分局6名便衣警察的残暴殴打，致使陈玉莲满目疮痍，至今仍卧床不起。

众所周知，新闻报道讲求及时性和真实性，但是，该事件直到7月20日才被异地媒体《云南信息报》披露，距离事发时已经接近一个月之久。此前的一天，有关该事件的帖子在互联网上热传，因此才引起媒体的注意，否则的话，也许公众自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针对此事，媒体和评论人士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言外之意就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自古以来都是官官相卫，政法高官的妻子都会遭此厄运，岂能不引发舆论关注？

据媒体报道，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区政法委、武昌公安分局等领导在事发之后赶到医院看望了陈玉莲，并当面道歉。此间，武昌公安分局一名领导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感到非常震惊，他说：“打人纯属误会，没想到打了你这个大领导的夫人。”有人当场指责：“若是一般群众你们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打？”从事件本身来看，也许陈玉莲本来就不是警察殴打的目标，确实是打错了，但是，从法律上讲，警察没有随便打人的权利，除非是在制止暴力犯罪的情况下。很明显，这位领导的话泄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打人本来就是警察工作的一部分。

官太太陈玉莲挨打，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被警察误认为访民了。从陈玉莲在医院的照片看，她确实不像其她官太太那般年轻漂亮，年纪比较大和貌不惊人，加上她是步行到省委门前的，别说是警察，就是一般人，可能都会将她误以为是无权无势的访民。湖北省委乃官方机构重地，每天24小时都有武警把守，不知道为何还需要埋伏这么多的警察，很显然，警察在那里“守株待兔”是得到了当地高官默许的。

事后，经一名湖北省政法委工作人员证实，打人者确为公安局便衣警察，是公安部门设在省委大院的“信访专班”人员。据该工作人员透露，这六名警察，目前“下岗、停职、反醒、等候处理”。在7月20日，湖北当地的媒体报道，打人的警察中，有三人被处分，其中一人被调离公安机关，一人被记大过，一人只是记过。值得注意的是，媒体在描述事件经过的时候，用词有明显的变化。原本打人的六名警察变为了三名，而殴打也变成了“拉扯”。这使得我们很容易联想起去年发生在湖北巴东的邓玉娇事件，两次事件湖北媒体的宣传如出一辙。

陈玉莲在医院里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表示至今仍然感到很害怕，她在回忆当时的打人情景时，称她一看到那些警察就感觉他们像流氓。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人的善恶与其长相有着一定的关系，流氓往往也长着一副流氓相。这六名警察能够在省委门前旁若无人地上演全武行，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和有恃无恐，他们在此前也一定殴打过别人，否则不会打得这么专业，打得这么起劲。此事坐实了那句经典的诠释——“警察就是有执照的流氓”。

非常奇怪的是，在陈玉莲被殴打事件被曝光后，虽然媒体和网民对此时的关注度经久不衰，但是，却少有人对陈玉莲表示同情，究其原因，显然是因为她官太太的身份，而且不一般的是，她的丈夫正是专门对付访民的部门。中国有两句熟语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对于笃信佛教的人士或者有着传统朴素信仰的人士而言，陈玉莲挨打大概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事情，不知道陈玉莲挨打能否让黄仕明有所反思。陈玉莲事件再一次告诉我们，一个社会一旦公权力泛滥，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不管你的官有多大，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就在此事沸沸扬扬之时，另一则新闻让人大开了眼界。最新一期的《南都周刊》曝光了长沙市房产局原副局长曾新亮七年前的工作日记，内容详录了长沙某区房产局在拆迁中的各项工作安排以及当年市、区领导的指示，其中就包括如何应对访民。令人震惊的是，当地领导为了“保护城市建设成果”，竟然要“依靠强大的物质基础和政法机构，全力以赴阻止拆迁户上访”。对待那些越级上访的拆迁户，一位李姓区长强调要警钟长鸣，“主动出击，注意方法，请公安按敌对势力办。”

难怪会有耸人听闻的“非法上访，一次训诫，二次拘留，三次劳教”的墙上标语，难怪会有“严厉打击缠访、闹访、无理上访；非法上访后悔终生”的维稳口号。正是因为有上述官员这种“与民为敌”的思维在作祟，中国才诞生了“非法上访”这一特色词汇。刘晓波曾说过：“与民为敌必然导致与官为仇”，之所以当下的民众对官员深恶痛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官员抢先一步走到了民众的对立面。

陈玉莲挨打，虽然她是可能在平日里对访民犯下滔天大罪的官员妻子，但是出于人性，我们还是应该给予她同情。残暴对待陈玉莲的六名警察，最终只有三名被处分，而且都还只是受到单位内部处分，并没有为此事承担法律责任。可见，在今天，警察真的是可以无法无天了，这还是打了官太太，假如是打一位普通访民，估计就算是打死也不会追究这些警察的责任。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是无冤不告状。就连前国家信访局长周占顺也承认，在访民当中，80%以上都是有道理或有一定实际困难和问题应予解决的。可是，浮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却是，各级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官员，包括信访官员在内，再加上警察，均在把访民视为威胁社会稳定的“不安定因素”对待。现实生活中，访民被关押和殴打可以说是常态，被殴打致死的也不在少数，上海访民段惠民不就是在几年前被警察活活打死的吗？

陈玉莲被警察暴打的遭遇不仅仅说明了她自己的不幸，更说明了中国访民处境之险恶。只要当前这种落后的政治制度不变，公权力继续不受约束，我想，也许，在明天我们自己也会成为另一个陈玉莲或段惠民。

2010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