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践行《零八宪章》始于维护公民权利
纪念《零八宪章》发布一周年征文
2008年岁末，在《世界人权宣言》发表60周年前夕，303位中国公民联名发表了《零八宪章》，短短四千余字，可视作一份中国公民权利宣言，它宣示着中国公民权利和责任意识的觉醒与升华。《零八宪章》作为一份凝聚了各阶层人士希冀国家实行政治民主化改革和尊重人权共识的文本，其温和、理性和建设性已在海内外引起越来越广泛的认同，至今签名支持者已超过一万人。宪章起草人之一刘晓波先生在宪章正式发表的前夜被捕入狱，他的命运牵动着全世界有良知、有正义感的人士的注目，他的自由与否已成为检验中国当局政治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标。
《零八宪章》接续30年前捷克《七七宪章》的薪火，在《七七宪章》中哈维尔等243位捷克知识分子提出了要求政府保障基本人权、尊重言论和思想自由的呼吁，《七七宪章》指出：“《七七宪章》是由具有不同观念、不同信仰和不同职业的人们所组成的自由、非正式和公开的团体，以个人的或集体的努力在捷克和全世界争取公民权利和人权的理念使我们团结起来。”当年的捷克共产统治者逮捕了哈维尔等人，然而国家暴力压制不住人们对自由和人性尊严的向往与追求，在随后东欧民主化的大潮中，《七七宪章》成为捷克民众维护公民权利、追求自由的集结点，成为那个时代捷克知识分子良知与勇气的见证。在“七七宪章运动”持续推进13年之后，1989年11月，百万民众走上布拉格街头，爆发了“天鹅绒革命”，共产极权垮台，捷克举行民主选举，哈维尔当选为总统。
不幸的是，就在捷克“天鹅绒革命”爆发的同一年，更早爆发的中国学生和民众要求政治改革的民主运动却在世界的东方被统治者镇压在血泊之中。20年后，与“七七宪章运动”相隔30年，中国的知识分子再度站在历史的拐点，面对与30年前捷克人民面对相似的极权统治，争取同样的人权，这是历史的机遇与使命，也是历史的无奈和悲哀！30年前的捷克和30年后的中国，都签署了联合国1966年通过的两个国际人权公约，尽管社会主义宪法也堂而皇之地写着“保障人权”的美丽字句，然而公民权利却在坚硬的现实面前头破血流，这种承诺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这种统治机器依靠暴力和谎言维持其运转、基本人权只能停留在纸面的现实的荒谬，激发起相隔30年两国知识分子同样的愤怒。
一如30年前《七七宪章》发起人的命运，参与《零八宪章》发起与起草的著名作家刘晓波先生未等宪章正式问世即遭逮捕，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名面临刑事指控。上月，就在欧洲人民庆祝柏林墙倒塌和“天鹅绒革命”20周年纪念之际，刘晓波和他的律师接到通知再被公安部门延长调查期两个月。哈维尔在去年底在美国《华尔街日报》撰文声援中国的《零八宪章》签署者，他说：中国政府对《零八宪章》的反应和当年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对《七七宪章》的反应极为类似，两个共产极权政府都逮捕、讯问和骚扰签署者，以镇压代替对话和辩论。
但即使在中国刘晓波被逮捕，多位宪章签署者被公安骚扰、约谈甚至丢掉工作，签署者仍在持续增加中，工人、农民、学生、律师、记者、作家、艺术家、办公室白领及部分体制内公务员等都加入签署行列，迄今签名支持者已超过一万人。捷克“天下一家”09年电影节将“人与人权奖”颁给刘晓波和《零八宪章》签署群体，美国《时代》周刊将第一批签署者集体选为影响世界的百人之一。
《零八宪章》提出的是中国社会未来发展的愿景，它的核心诉求是尊重人权与实行宪政，它试图与执政当局展开建设性的对话，特别是促请当局注意到由于公民的自由权利得不到制度性的保障，导致各种社会矛盾不断积累，官民对立激化和群体事件激增，针对此提出保障公民权利、改革现行落伍的政治体制等一系列解决的方法，寄望在社会灾难性的失控趋势来临之前，担任社会调解人的角色。
宪章既成，事在人为。未来它能否像《七七宪章》一样，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在历史变革时代的良知、勇气与智慧的见证，在于我们如何在现实中推动其逐步落实。要全力以赴改造社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社会业已落伍但貌似强大的一整套运行机制，其过程可能会是漫长而艰辛的，但从自己做起，做一个负责任的公民，则是立即可行的。
最近《零八宪章》部分签署人发出致所有签署人的倡议书，提出7条理性、温和的倡议，笔者完全认同。笔者认为，唤起公民责任意识的第一步，是意识到自己的权利，这些权利是中国现行宪法予以承认、中国已签署的联合国公约赋予所有人的，并在理论上是不可剥夺的，虽然在现实中被当权者屡屡侵犯；其次不但要认识到自己的权利，更要在现实中行使、维护自己的权利。专制统治实质上就是谎言加暴力的统治。打破这种统治的第一步，即维护公民的尊严，摆脱心理的恐惧，说出事实的真相，捍卫良心的诚实，修复我们被长期谎言教化扭曲的心灵。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公民正持之以恒地这样做，如冯正虎为捍卫回国权坚守日本成田机场一个月毫不退缩，艾未未冒着极大的风险压力调查川震死难学童真相愈挫愈勇，赵连海等“结石宝宝”家长、上海“钓鱼执法”受害人奋起维权，韩寒、冉云飞、翟明磊等博客作者以博客为武器，在互联网上创办“一个人的报刊”行使言论表达权利，揭示真相抨击政府，一次次提醒人们：我们是公民，我们有权自由表达意见，我们对公共事务有一份责任，对当权者有权利监督。虽然执政者可以一再置之不理，甚至横加打压，但旁观者却不会永远无动于衷。政府即便一时难以有变化，公民意识却在逐步加强，当权者的每一次违法侵权、每一次公权力犯罪，都将遭遇公众越来越多的抵抗和压力，付出越来越大的道义代价，从而促使其不得不改弦更张。现实政治的进步必须建立在健全的公民意识基础上，没有心灵自由的、有尊严的公民，便没有现代的民主政治与自由、多元的社会。公民必须承担起社会的责任，这是任何健康社会的基石。
我们也痛心地看到，在经历了种种天灾人祸的2008年之后，北京奥运并未给国人带来尊重人权的曙光，反而在2009年多个周年纪念日（六四20周年、西藏抗暴50周年、中共建政60周年等）叠加的所谓“敏感”时期，人权状况进一步恶化，刘晓波、谭作人、黄琦、谢长发、郭泉、范燕琼、黄晓敏等一系列良心案，便是专制政权持续对民间社会的公然挑战与威胁恐吓。最近深圳当局出台《关于依法处理非正常上访行为的通知》，严厉打击“非正常上访”，进一步以民为敌；成都女企业家在政府拆迁指挥人员、武警在场众目睽睽之下，以惨烈的自焚抗议强制拆迁，竟被定性为“暴力抗法”，多位家人被抓，弥留之际不准许家人探视告别——尊重生命，尊重个体的权利，这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底线，也是检验统治政权合法性与文明程度的指标。当权者倘若一意孤行，继续无视草民的权利、漠视个体生命尊严，拒绝对《零八宪章》这样理性、温和的民间诉求给予正面的、负责任的回应，那就是执意要坐在火山口上了。
尽管《零八宪章》或许不完美，或许存在着种种缺陷尚待在实践中逐步完善，但在东欧人民纪念柏林墙倒塌和“天鹅绒革命”20周年之际，在中国公民至今不被允许在自己的国土上公开悼念20年前的死难烈士之时，我们终于能够拿出勇气，拒绝生活在恐惧和谎言里，撕下统治者谎言说教的面具，逐步展示“无权者的权力”，展示公民的勇气和责任，我相信，当真相的细胞逐渐渗透到充斥着谎言的社会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依靠暴力和谎言维持的统治大厦最终会轰然倒塌。
2009年12月8日 写于《零八宪章》发表一周年之际
